作者| Mia

編輯| 赤木瓶子

電影市場的低迷，或許將持續到春節檔。定檔大年初一的《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和《哪吒之魔童鬧?！返却笃验_啟了宣發戰，粉絲也早早開始期待。

然而春節檔檔期內外，可謂冰火兩重天。賀歲檔、元旦檔電影話題關注度相對小得多。今年跨年檔有《小小的我》《“騙騙”喜歡你》《誤殺3》等重點新片上映，其中易烊千璽主演的《小小的我》以2000萬+預售票房領跑。當前，票房破6.5億的女性電影黑馬《好東西》暫列賀歲檔票冠。截至今日，新片《破·地獄》連續三日拿下單日票房冠軍，打破了《好東西》的統治局面。

受制于較冷的市場環境，高分新片也失去了更多的發酵可能。上周末上映的兩部新片《雄獅少年2》和《破·地獄》均有著很高的口碑，豆瓣評分分別高達8.4分、8.5分，在影迷群體獲得認可，但未能大規模出圈，目前燈塔專業版預測票房相比映前均有所下調，前者下調至1.30億，后者2.02億。

但這兩部影片都有各自值得深入探討之處。以后者為例，黃子華近年主演的三部“新式港片”，在香港本土市場大賣，隨后引入內地，打破傳統港片只有“犯罪動作類型片”的刻板印象。

《破·地獄》超越他自己的《毒舌律師》，成為中國香港影史華語電影票房冠軍，香港影史華語電影票房榜TOP5占三席，黃子華正在扛起港片票房。厚積而薄發，逐漸走出大灣區全面爆發，或許便是“下一部”。

從“毒藥”到“靈藥”，黃子華扛起票房

“何必介懷什么時候下車，不如好好欣賞沿途的風景?！?/p>

中國傳統文化強調“事死如事生”，紅白喜事給足了影視創作者發揮的空間，進可挖掘人性深度，退可打磨荒誕黑色幽默，在催淚與搞笑之間游刃有余，殯葬題材也常常出現高分。

豆瓣8.9分的日本電影《入殮師》，在國內“經典重映”拿下6000萬+票房。內地對這一題材率先探索，《人生大事》狂攬17億+票房，另外還有《不虛此行》。

《破·地獄》則是香港首部殯葬題材影片，融入了本土文化特色。其英文名“last dance”，一語雙關，作為香港主流喪禮儀式、非物質文化遺產，“破地獄”的儀式像一支舞——喃嘸師傅旋轉敲碎瓦片，噴酒吐火，大喝一聲“跟我走！”帶領超度亡魂，同時這也是人生的最后一舞。

影片的文本相當扎實，議題也足夠豐富。其整體結構、人物設置、表達是對稱的，黃子華飾演的殯儀經紀與許冠文扮演的喃嘸師傅這對搭檔一文一武，兩人一同見證了諸多人間真情，有不被世俗允許的愛情，有至死未能放下的執念，在服務亡者還是生者方面，觀念從沖撞到最終達成融合，并“破”了各自內心的“地獄”：世俗偏見、長期價值觀。

文哥的女兒文玥那條線，則指向對傳統技藝“傳男不傳女”舊觀念的“破和立”——女人是否污穢，是否可以“破地獄”？文哥最后一刻遲到的愧疚和肯定、“不會表達愛”的典型東亞父親形象，令許多觀眾感同身受而落淚。

影片之外，主演黃子華在60歲后，迎來了從“票房毒藥”到“票房靈藥”的轉身。

一直以來，這位才子在粵語區聲名赫赫。哲學系出身的他一直有一個影視夢，1984年回港，因無線藝員訓練班停辦，加入了編劇訓練班。做過主持人、助理編導，辭職加入香港話劇團，又輾轉到了電臺，因“相貌平平”始終跑著龍套。

改變他命運的是棟篤笑（stand-up Comedy單人脫口秀），他本人被稱為“棟篤笑始祖”。1990年，他花光僅剩的幾萬塊，在香港文化中心僅能容納三百多人的伊拉莎白體育館里，開了生平第一場“棟篤笑”——《娛樂圈血肉史》，把自己的心酸史編成了兩個小時的段子。1990-2014年間，他做了14部單人棟篤笑，和張達明、吳鎮宇合作的棟篤笑有三部，從小劇場走向萬人紅磡，后來被粉絲們愛稱為“子華神”。

其電視劇生涯逐漸起飛，但電影“票房毒藥”的帽子戴了多年。《男親女愛》創下TVB“收視神話”，平均收視35點，最高達到50點，《My盛Lady》拿下視帝。但其主演的多部電影票房口碑不理想，1992年的《人生得意衰盡歡》撞上周星馳爆發之年，票房僅有5萬港幣，自編自導自演的《一蚊雞保鏢》總票房不到22萬港幣。

他也曾自嘲：“我出道10年了，拍了三四十部電影，結果沒有一部賣的好，每一部的票房都很差?！崩獾氖琴R歲片《棟篤特工》斬獲超4400萬港幣票房，成為2018年本土電影票房冠軍。但這部賣座與他告別棟篤笑、“粉絲欠一張門票”心態有關。

真正的轉折是在近幾年發生的。2022年由他主演的愛情喜劇《還是覺得你最好》，成為了中國香港首部邁過7000萬票房的港產喜劇，登上香港華語片影史票房第二名。2023年，《毒舌律師》以1.15億的成績登頂。今年的《破·地獄》再次刷新了賣座紀錄。

相對來說，前兩部影片更在黃子華的舒適區內，主題更嚴肅的《破·地獄》是自我的“不破不立”。喜劇標簽、抑或“毒舌大狀”的瘋狂輸出狀態，都是這位著名脫口秀演員所擅長的，也很容易吸粉，但正劇《破·地獄》中的道生更為“普通”，需要更內斂的表演。主題和情感更為普世，加上觀眾緣逐步積累，也推動著三部影片在內地的票房穩步提升。

新與舊的交接：港片也需要一場“破地獄”

“活人也需要破地獄，活人也有很多地獄?！比绻靡幌逻@句點睛之筆——黃子華看完大綱后的感觸、后來被導演陳茂賢寫進劇本的臺詞，那便是“港片也需要一場破地獄”。

中西交融的香港，擁有獨特的地形地貌、文化、歷史，其黃金時代的電影作品百花齊放，在影史上影響深遠，近年來，演員創作者青黃不接之勢日益明顯，“港片衰落”已被討論了多年。

港片在本土市場和內地市場同時面對著挑戰。根據香港票房有限公司發布的數據，2023年香港全年票房收入約14.33億港元，與疫情前的2019年票房總收入相比下跌了25.48%。2024上半年，香港總票房收入達6.4億港元，同比去年下跌17.1%。

2023年，由莊文強自編自導、有梁朝偉和劉德華兩大影帝超強陣容的《金手指》，成本3億+、票房5億+，為港片年度票冠，排在年度票房榜第31位。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港片票冠已經從“10億+”時代來到了“5億+”時代，更多的港片，甚至只能徘徊在億級，比如今年暑期檔的《談判專家》《海關戰線》。

隨著徐克、林超賢等知名電影人北上，并深度融入內地工業體系，經過市場選擇，類型片+主旋律的融合，成為近年來內地銀幕最常見的港片標準范式。由此，近十年來港片的重復和同質化也日益嚴重。

觀眾最常見到的便是郭富城、劉德華、古天樂在銀幕上的排列組合，以及緝毒、槍戰、警匪追逐的排列組合，對于演員和導演來說，高頻率的“行活”意味著無法保障的質量，反饋到市場端便是IP失靈、觀眾喪失觀影興趣日漸流失。

據“犀牛娛樂”統計，2019年有超20部港產影片在內地上映，次年因為疫情爆發下滑到五部，2023年恢復到2019年的80%的產能，最近兩年，再無十億級別的爆款。

今年，港片有了努力突破舊格局的新氣象。五一檔《九龍城寨之圍城》逆襲，漫改題材有新意，且影片中有明顯的“新舊傳承”和“為新人鋪路”情節：片中，扮演舊一代老大龍卷風的古天樂，將未來托付給了林峯、劉俊謙等“新一代”?！斗俪恰吩谌A語影史上首次聚焦輻射災難，題材新穎?！镀啤さ鬲z》告別動作類型片，以冷門題材朝更有深度的議題邁了一步。

與其一味盲目追求合拍片和大成本大場面，不如重返“中小成本”和“本土化”，《還是覺得你最好》《破·地獄》《毒舌律師》口碑票房爆發，關鍵便在于十足的“本土味道”。值得一提的是，這三部影片背后同樣都出現了阿里影業的身影，都走了“香港口碑票房大爆再內地上映”的發行路線。

港片亟需破局和創新，著眼于東亞家庭親情倫理、本土化且具有普世共鳴的《破·地獄》，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但目前還不夠。據貓眼專業版統計，該片61%的單日票房來自廣東省，一二線城市觀眾占比超過60%，意味著該片在粵語區有著絕對的票房號召力，同時整個用戶畫像不夠下沉。

參考同樣以影迷群體為核心受眾的《愛情神話》，上海票房占比超高，今年的平行篇《好東西》強調“笑笑笑，爽爽爽”，以達成對下沉市場的挖掘，實現了更大范圍的破圈，最終成為年末黑馬。具有“方言屬性”的影片如何打破地域局限，在內容和宣發上更為“接地氣”和打中痛點，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舊的語法范式已經不再被青睞，新的玩法還未確立，無論浪潮去往何處，港片將走在繼續探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