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清純女子誤入大涼山深處，偶遇一位英俊淳樸的鄉村小伙，盛情邀請她到家里做客……”2022年8月，趙靈兒和曲布“偶遇”視頻迅速在網絡上走紅，兩人的賬號粉絲量均突破200萬。此后，兩人開始頻繁直播帶貨之路，開啟了一段看似充滿正能量的助農、創業的“美好故事”。

然而，這背后卻隱藏著一條打造虛假人設孵化網紅，通過編撰劇情拍攝視頻，再到后端農產品供應流量變現的制假售假灰色產業鏈。

今年9月20日，四川省涼山州舉行新聞發布會，通報以“曲布”“趙靈兒”為主要代表團隊的網紅直播帶貨案，這是涼山警方破獲的全省首例“網紅經濟”亂象專案。

該團隊打著“助農”“優質原生態”等旗號，將假冒大涼山農特產品銷售至全國20余個省份，銷售額超千萬。短短數月，該團隊背后的網紅公司老板張某非法牟利達300萬元以上，兩名主播非法收入均在70萬元以上。2023年7月，因涉嫌假冒注冊商標罪、虛假廣告罪，張某等多名嫌疑人被批準逮捕。

2023年12月29日，紅星新聞記者采訪獲悉，12月28日，涼山州昭覺縣人民法院對該案一審宣判，涉案公司法定代表人張某、網紅主播趙某（趙靈兒）、阿日某某（曲布）等9人分別被判8個月至3年2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

走紅：

兩名主播深山“偶遇”

曾回應無公司包裝，賬號粉絲均超200萬

23歲的曲布和27歲的趙靈兒，是一對來自涼山的青年男女。兩人的走紅，源于一條“偶遇”短視頻：2022年8月19日，趙靈兒在某短視頻平臺發布一則視頻，講述了她在涼山偏遠山村“偶遇”淳樸、帥氣的彝族青年曲布，并盛情邀請其到家里做客的故事。

正是這條“偶遇”視頻，讓曲布和趙靈兒在網上一夜爆火，多次登上平臺熱搜榜。面對網友的質疑，趙靈兒曾發布視頻回應稱，她和曲布是偶然相遇，只是為了記錄鄉村生活，“沒有團隊，更沒有大家說的資本和大公司的包裝……”

走紅后不久，兩人便開始了頻繁的直播帶貨之路，主要售賣核桃、蜂蜜等農特產品。紅星新聞記者注意到，截止到案發前，趙靈兒視頻賬號粉絲量達272萬，曲布粉絲量達216萬。2022年9月至2023年5月，趙靈兒和曲布開直播帶貨超過40場。

在一段兩人直播帶貨的視頻中，趙靈兒聲稱：“這個蜂蜜賣98元真不貴，核桃真是我們大涼山的核桃。我和曲布不會做昧良心的事情，我們是實實在在的。”僅一分鐘，2000多斤核桃就被網友一掃而光。

▲網紅主播趙靈兒和曲布在直播中售賣蜂蜜

然而，這背后卻隱藏著鮮為人知的秘密……2023年5月，涼山公安機關接州市場監管局通報，發現網紅涼山曲布、趙靈兒在直播帶貨過程中虛假宣傳，涉案數額巨大，涉嫌犯罪。公安機關接到線索后，迅速成立專案組開展偵查。

揭秘：

MCN機構物色“網紅苗子”孵化

設計劇本收割流量變現，涉案超千萬

隨著涼山昭覺縣公安局民警的深入偵查，一條制假售假灰色產業鏈浮出水面。經查，張某以孵化網紅、通過直播帶貨變現為目的，成立成都小虞助農傳媒有限公司（MCN機構）。2022年7月，張某深入涼山物色到個體工商戶趙某（趙靈兒）、青年阿日某某（曲布）等當地“網紅苗子”開始精心孵化。

▲涉案公司法定代表人張某

辦案民警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張某通過精心設計的劇本和話術，為二人編排純真善良的“女主角”和“男主角”形象，發布“偶遇”“創業”“助農”等情節的短視頻博取眼球，孵化出趙靈兒、曲布兩個網紅賬號，粉絲量均超過200萬。

▲案發前，主播趙靈兒和曲布粉絲量均超過200萬

該團隊專門挑選當地無人居住的生產用房、破壁殘垣等作為直播背景，打著“助農”“優質原生態”等旗號，從成都、南京等地食品公司低價購入蜂蜜、核桃等農副產品進行網絡直播帶貨，將假冒的大涼山農特產品銷售至全國20余個省份，銷售額超千萬元，形成了一條灰色產業鏈。

涼山昭覺縣特布洛鄉谷莫村，是趙靈兒和曲布拍攝視頻的地方。近日，當地村民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去年下半年，村里來了一伙拍視頻和做直播的人，聲稱是來幫他們賣農產品的，其中就有趙靈兒和曲布。他們有時會邀請村民一起拍攝，會給點東西或錢。

“他們來了就在山上到處找老房子拍攝。這些房子在易地扶貧搬遷到新房子后，都廢棄沒人住了?！贝迕窈砉貞?，這些拍攝視頻的人很少和村里人交流，“有一天上面沒人住的老房子突然亮起燈來，才曉得他們在那里拍視頻直播。”

進展：

“虛假助農”賬號被永久封禁

一審判決：公司法定代表人及多名主播獲刑

紅星新聞記者采訪獲悉，趙靈兒、曲布涉案的2萬余斤蜂蜜、9.4萬余斤核桃幾乎都是從外地低價購入、以次充好、高價出售，真正來自涼山的原生態優質產品僅有極少部分。據該團隊供應生產商郭某交代：“從昭覺縣谷莫村采購少量蜂蜜，只是為了取得當地原產地證明，證明產地來自大涼山。”

▲涼山警方查獲的涉案蜂蜜

故事是假、助農是假，欺騙消費者賺取非法利潤是真。辦案民警介紹，該團隊銷售的外地蜂蜜，一瓶500克裝的，以低成本價購入，貼上大涼山原生態標簽后每瓶要賣98元，可以說是暴利。短短數月，張某運營的公司實現非法牟利達300萬元以上，網紅主播趙靈兒、曲布非法收入均在70萬元以上。

紅星新聞記者了解到，2023年7月，涼山州昭覺縣人民檢察院依法對涉嫌假冒注冊商標罪、虛假廣告罪的成都小虞助農傳媒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張某、運營人員帥某、許某，網紅主播趙某、阿日某某、石一某某、鐘某，假冒商品供應生產商郭某等多名嫌疑人批準逮捕。

目前，相關涉案賬號被封禁。

▲涼山警方抓獲涉案嫌疑人

據悉，今年以來，涼山重拳整治“自媒體”亂象專項行動，處置違規賬號346個，永久關閉“擺拍賣慘”的“云南波波”“山村老人”等賬號82個，永久關閉“虛假助農”的“趙靈兒”“曲布”“涼山孟陽”等賬號15個，其中粉絲量200萬以上賬號5個。

12月29日，紅星新聞記者采訪了解到此案的最新進展，12月28日，涼山昭覺縣人民法院依法對該案一審宣判，成都小虞助農傳媒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張某犯假冒注冊商標罪和虛假廣告罪，被判有期徒刑3年2個月，并處罰金25萬元；郭某犯假冒注冊商標罪，被判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20萬元；網紅主播趙某（趙靈兒）、阿日某某（曲布）、石一某某、鐘某、帥某、許某等人犯虛假廣告罪，分別被判8個月至10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2萬元至10萬元不等的罰金。

紅星新聞記者 江龍 攝影報道 部分圖據涼山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