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er玄念展示在個人平臺的照片，cos凌肖（來自手游戀與制作人）

主播：宋婷婷

2023年夏天，cos委托作為一種新興職業，頻繁登上各個社交平臺的熱搜榜單。coser（cosplayer，動漫或游戲角色的真人扮演者）扮演二次元角色和女孩約會，食宿全包還有額外的勞務費，cos委托成了圈外人眼中一本萬利的高薪職業。

與尋常約會不同，女孩們的“夢中情人”大多來源于游戲或者動漫，是現實世界不存在的虛擬角色，所以需要coser來扮演這些二次元角色，這一過程被稱為“私人委托”，coser被稱作“委托老師”，顧客被稱作“單主”。

絕大多數委托老師為女性。如果委托老師性別為男，他需要提前在委托條里注明，不過大部分女孩不會買賬——和陌生男性約會，怎么看都是很危險的事情。

另一個不同在于，約會消費一般由單主承擔。除此之外，單主還需要支付幾百至幾千元不等的委托費——這僅是一天的費用。

2024年1月，coser玄念在社交平臺更新了新一年的cos委托條，一周一單的頻率，五天內飛速約滿半年檔期。

“已經到了需要主動喊停的程度。”她說。

因為愛

2023年3月，玄念第一次在手機上刷到cos委托的視頻。大數據將她喜歡的游戲角色“散兵”（來自手游原神）的cos委托，推薦到她的短視頻主頁。

“我當時有一點點羨慕的情緒在里面?！?/p>

她看見散兵和單主在街頭手拉手，像生活里一對常見的小情侶，這樣的互動形式讓她感到新奇。

想要在現實世界見到喜歡的二次元角色并不困難，全國每年大小漫展數以千計，2023年全國僅五一檔期的漫展就有近五百多場。

但對玄念而言，漫展上見到喜歡的角色，和委托中見到喜歡的角色差別很大。

想要與漫展上的角色互動，需要排隊等待，需要計算時間。角色更像是看臺上的展覽品，人人得以觀賞，但他們不屬于任何人。

cos委托是私人訂制，玄念將這種訂制描述為：“我是單獨為了見你，才來到這個世界上?！?/p>

類似的視頻越刷越多，玄念的心態從羨慕變成躍躍欲試，她也想成為女孩們的造夢者之一。

和女孩們的委托約會，聽起來準入門檻并不高。

不要求系統訓練的專業技能，不要求學位證書做門檻，甚至不需要應對任何面試，一位委托老師最核心的競爭力，就是還原角色和討女孩的歡心。

這恰恰是玄念最擔心的部分。

想在初次見面時，就調動情緒，進入熱戀的相處氛圍，十分考驗委托老師的情商和口才。

因此開始第一單委托時，大部分委托老師會選擇無償。

經過五個月的了解，2023年8月，玄念深思熟慮后發出第一個委托條，初衷是想試試水，確認自己能否做好cos委托。

毫無經驗的情況下，玄念的第一單沒有具體的篩選標準，第一位單主即是第一個給她發送消息的人，恰好同省、恰好約了她最喜歡的角色散兵，委托順利達成。

不過真正出發前，玄念還有許多需要準備的事情。

安全問題是她首先要考慮的。單主雖然和她在同一個省份，但并不在同一個城市。孤身一人去陌生城市赴約前，玄念花了二十多天時間，用兩個微信賬號與單主進行溝通。

大號用來和單主聊日常，包括單主的年齡、愛好、平時喜歡做的事情，也會聊到委托角色的相關內容。如果不是真的喜歡這個角色，單主在日常聊天中很容易露出破綻。

小號用來提供語C服務（語言cosplay，通過文字對話演繹所飾演的角色），以角色的身份和單主培養感情，也能讓自己順利進入角色狀態。

委托當天的著裝也需要和單主商量。

為了貼合角色，委托老師一般會選擇角色的經典裝扮。但散兵的服裝帶有明顯的日系和風元素，玄念覺得八月份并不適合穿著日本元素在街頭約會，和單主協商后，改搭了一套單主認可的日常服裝。

通過二十多天的溝通和感受，玄念相信自己的判斷，決定按計劃赴約。

玄念贈送給單主的白玫瑰

第一單在玄念心里意義非凡，她帶了一束家里栽種的白玫瑰，作為見面的禮物，和她一起踏上尋找愛人的旅程。

準備好的禮物不止這一個，玄念回憶起來，已經想不清楚到底準備了多少個小物件，它們都不算貴，單價在三十元到九十元之間，可能是小飾品，也可能是鮮花賀卡，但這些禮物絕不是隨機購買的，或多或少和委托角色有關聯。

比如玄念準備了一款造型獨特的情侶項鏈，墜飾是散兵在游戲里的武器，這也是單主和她吐槽過的：“抽了很多次卡，也沒抽到這個武器?！?/p>

玄念便以角色的身份，將單主求而不得的武器送給她。

因為有前期的語C做鋪墊，玄念和單主進入情侶狀態的過程很自然，只是當她們的手真正握在一起時，緊張感難以抑制地涌上來。

好在玄念沒有完全陷入緊張的泥潭。當她感受到單主手心冒汗，聽到單主不停小聲說“我好緊張”，玄念心里的緊張感就如潮水消退了。

這不需要什么技巧，僅僅是因為必須有一個人保持松弛感，否則約會將無法進行。玄念本著服務的心態，和扮演角色的本能反應，克服了第一次委托的最大挑戰。

coser魚吻的第一單委托更早，發生于2022年11月，但那時她可借鑒的有效案例非常少，關于cos委托的內容和標準，cos圈內也沒有準確定義。她的第一單更像是吃螃蟹的心態，希望有一個新奇的體驗。

她們在地鐵站碰面，魚吻戴了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后來的她不會在出委托時戴口罩，但魚吻慶幸自己第一次戴了——不僅是容貌焦慮，她在見到單主的第一刻，臉就開始發熱。

“我感覺我的臉都要紅了?！濒~吻回憶時覺得有些好笑。

更尷尬的問題是，她不知道該在什么時機、什么地點，將禮物自然而然地拿出來。

剛見面時拿出來太生硬，吃飯時拿出來不方便，在游樂場游玩時也許氛圍不對。禮物躺在魚吻的背包，跟隨她一路顛簸的心，最終在游玩的間隙被魚吻拿出來。

禮物送出去的那一刻，沒有魚吻想象得那么艱難，“她很禮貌地接受了?！?/p>

單主還回贈了她意料之外的禮物，一根女性使用的發簪。盡管魚吻當天的裝扮是徹徹底底的男性，單主卻對她說：“我覺得你戴上（簪子）會很好看。”

這表露了單主想和魚吻本人交朋友的傾向，對魚吻而言是莫大的鼓舞和肯定。

開啟約會

經過幾次無償委托的摸索，玄念逐漸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委托流程，也是如今cos委托普遍適用的標準。

最重要的，也是首先要確認的問題——單主是否已經成年。這決定單主是否能為自己的消費負責，是否到了可以單獨與人約會的年齡，是不容商量的硬性條件。

玄念傾向于接純戀愛關系的委托單，在她的委托條里，會事先說明自己能扮演的角色，在其范圍之外的角色委托，玄念需要花時間做功課。

理論上來說，只要道具齊全，一個coser可以扮演任何二次元角色。

可是在不了解角色設定、劇情背景的前提下，貿然扮演一個角色，極其容易OOC（Out Of Character，角色扮演與角色設定不符），這是二次元文化里的大忌。

魚吻不局限于接戀愛關系的委托單，但她同樣會劃定角色范圍。有陌生的角色委托找來，魚吻會花一周時間，緊急補充角色的相關視頻，在吃飯睡覺的間隙見縫插針補課。

角色談妥后，委托老師會和單主溝通道具裝備。若coser沒有角色所需的裝備，比如假發、襯衫等，需要單主提前買好郵寄過去，委托結束后由coser清洗干凈再寄回。

地點也是同樣的，若需要委托老師去到別的城市，來回路費和住宿，也需要單主承擔。

一次委托的具體時長，由單主來決定，收費方式比較靈活。

目前比較常見的，是按小時單獨收費、按8小時整時段收費、超出8小時后加時收費這三種。

“我接過的委托，基本沒有低于8小時的。”魚吻說。

聊完上述條件，敲定委托約會的具體時間，單主需要提前支付協商好的定金，作為達成交易的憑證，一場跨次元約會基本確定。

事情也會有例外。在一次cos委托的前期溝通里，玄念和單主經過簡單交談，基本確定了委托意向，單主應該按慣例發來一筆定金，但在發送之前，單主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你不會收了定金之后就把我拉黑了吧？”

玄念當時懵了一下，她能判斷對方沒有惡意，但不被信任的感覺讓人不太舒服，她決定退掉這筆委托。

接收定金后，接下來的時間會用來設計約會的具體環節。私人訂制的委托約會，需要委托老師全方面了解單主的喜好，一部分委托老師習慣讓單主填寫調查問卷，但玄念和魚吻都不太喜歡這種方式。

玄念喜歡通過聊天的方式，自然而然了解單主的喜好，這個過程可以強化她們的情感聯系，也能削弱公事公辦的疏離感。聊出有效信息后，玄念會在單主的微信描述欄填上相應的關鍵詞，以免自己遺漏。

除了吃喝玩樂的喜好，委托老師還需要了解單主是否內向，能接受的肢體接觸到什么程度。對玄念和魚吻來說，有過多次委托經歷，親吻及其以下的親密動作，是她們能接受的，但過于害羞的單主不一定承受得來。

魚吻遇到過特別害羞的單主，在步行街漫步時，單主要求她離得稍微遠一點，起碼保持一兩米以上的距離，以至于約會初期魚吻只能配合單主，裝作不熟的陌生人，跟在后面默默看單主的背影。

玄念遇到的情況更具有戲劇性。

雖然單主提前聲明她是位i人（泛指性格內向），在見面之前玄念始終信心滿滿。當單主坐了7個小時的車來到玄念的城市，玄念決定在見面的瞬間提供絕對的情緒價值，她張開雙臂對單主說：“抱抱！”

單主沒有回應她的熱情，僅僅文靜地伸出一只手，輕聲說：“你好。”

坐上出租車后，玄念將準備好的鮮花送給單主，稱贊花的顏色和單主很相襯，單主仍然表現得非常害羞，輕聲說：“車上太黑了，我看不清（鮮花）?！?/p>

玄念試圖繼續活躍氣氛，“你的紋身很好看。”

“貼的。”

“累的話可以靠在我肩上或者懷里。”

“不累。”

最終，單主第一次主動和玄念有身體接觸，是約會等車的間隙，單主為了消除尷尬，提出和玄念掰手腕……

玄念屢戰屢敗，難免感到容貌焦慮，擔心是自己不夠貼合角色，讓單主出戲才反應冷淡。好在委托的第二天，單主逐漸適應和玄念接觸，主動將頭靠在玄念肩膀，玄念才敢確認，單主真的只是太害羞了。

在相關話題討論里，極度害羞的單主十分常見，為了見到戀人去約委托老師，已經耗完她們的勇氣。有位單主曾留言稱，由于太害羞，她始終低著頭不敢看委托老師，一天約會結束后甚至不知道委托老師長什么樣子。

為了盡快消除單主的害羞情緒，玄念慢慢掌握了一個有效方法，通過拍照拉近彼此的身體距離。等到兩個人相處足夠自然和熟悉，準備好的浪漫驚喜才有機會得以呈現。

制造浪漫

一次cos委托的重頭戲，在于如何設計“求婚”。

不是每一次委托都會有求婚環節，但每一次約會前，玄念和魚吻都會準備一枚嶄新的求婚戒指。

結合單主的情緒，當天的時間安排等因素，委托老師會選擇一個值得銘記的時刻，緩緩打開戒指盒，向單主展示象征忠貞愛情的求婚戒指。

真正抵達這一刻之前，委托老師還有許多步驟要做。

因為有全職工作，玄念的接單頻率是一周一次，只在周末進行。她進入角色的頻率，也是一周一次，會在上一單結束后的第三天、下一單開始前的第五天，做好進入角色的準備工作。

玄念會先將微信頭像，換成角色的動漫圖片，再將手機壁紙和屏保，換成單主的照片，這能讓她看起來更像單主的二次元戀人。

語C也是在這時同步進行，玄念會以角色的語氣、口癖，和單主進行線上交流，情感鋪墊長一些，約會當天才會更自然。

倘若碰到不熟悉的角色，玄念還會提前試妝，檢驗自己的形象是否符合要求。

委托當天，玄念需要提前兩個小時起床，先和單主在手機上打招呼，調動對方的情緒，再去準備梳洗打扮，帶上戒指和其他準備好的小禮物出門。

起床后先打招呼，同樣是魚吻的必備環節。早起問候對她而言還有另一個作用：確認單主是否起床，當天行程能否按約定時間開始——為了見戀人，單主的打扮往往非常隆重，所需的時間一點兒也不比委托老師少。

臨出門時，玄念習慣給單主發一張自拍，以角色語氣跟她說，我馬上要來見你了。

約會地點大多定在商圈，有時玄念和單主在不同的地鐵口，或者在商場不同的大門，玄念需要尋找單主所在的具體位置。

尋找時千萬不能打電話交流，只能用手機打字溝通。

“不能讓她還沒見到我的時候，就聽到我的聲音，發覺不是角色的聲音。”

游玩、吃飯是約會常見的流程，和普通情侶一樣，cos委托的約會場景里，頻繁出現電影、KTV、密室、劇本殺、游樂場等年輕人常玩的項目。

除了常規項目，玄念還會在委托條里特意提到“手工”，比如一起做手機殼、棉花娃娃。玄念的大學專業就和設計類手工有關，這是她能為單主提供的特別項目。

玄念在約會中做手工

魚吻則有相當豐富的試婚紗經驗?；榧喌晔菃沃黝A約篩選，行程一般安排在吃完正餐以后，魚吻會陪伴單主走進婚紗店，像熱戀的伴侶一樣，為單主挑選合適的婚紗款式。

單主試婚紗的同時，魚吻也需要換上配套的男士禮服，好在她身高174厘米，男士服裝對魚吻來說不算太大。

魚吻陪單主試紗

換好以后魚吻會在試紗的簾后等待，直到店員將幕簾拉開，魚吻會表現出十分驚喜的樣子。這不同于扮演角色在一個場景里的反應，看見單主身著婚紗的模樣，魚吻所表達的驚喜是油然而生的。

“我會走過去抱著她，告訴她很美?！?/p>

經過一天的相處陪伴，日暮西沉時兩人感情升溫，夜幕降臨后，委托老師開始尋找適合求婚的時刻。

讓人記憶深刻的求婚，時常發生在比較特殊的日子。

如今提起在圣誕節的求婚環節，玄念仍然覺得非常有成就感。那天她扮演的角色是陸沉（來自手游光與夜之戀），是中國熱門乙女游戲（以女性群體為目標受眾的戀愛模擬類游戲）的男主角之一，人設是26歲的年輕總裁，常被評價為克己復禮的少年感爹系男友。

玄念cos陸沉

“我覺得他是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的愛人下不來臺的那種。他應該是那種，我把我的真心放在你面前，接不接受是你的權利?！?/p>

結合角色的性格，玄念將求婚場地選在一間小酒館的僻靜角落。時過午夜，圣誕的節日氛圍正濃，玄念和單主一起看完愛情電影《愛樂之城》，走進小酒館后，恰好再次聽見這部電影的插曲。

這是單主最愛的電影音樂，在量產曖昧的環境里，命運般響起。玄念和單主之間的浪漫濃度，像一顆充滿氣的飽滿氣球，玄念知道求婚的最佳時機到了。

她以陸沉的立場，在單主面前親手寫了一封信，寫完以后遞給單主，讓她將信上的內容逐字逐句念出來。

小酒館切換了浪漫的背景樂，晃過信紙的燈光格外溫柔，玄念將裝在包里的戒指偷偷拿出來，放在上衣口袋里，等待單主念完書信的最后一句話。

她所寫的最后一句是：“你愿意嫁給我嗎？”

話音剛落，玄念單膝跪地將戒指拿出來，完成了她的求婚儀式。

魚吻印象最深刻的求婚發生在跨年夜，她扮演的角色是蕭逸（來自手游光與夜之戀），一位性格開朗的賽車手。當晚十一點后，魚吻和單主從長沙五一廣場離開，返回附近預定的酒店房間。

魚吻cos蕭逸

50多層的高樓上，可以看見湘江邊燃放的煙花。單主和魚吻合拍視頻、聊天，時間來到十一點五十幾分，魚吻的心思逐漸不在聊天內容上。

她把戒指藏在掌心，緊張地在心里倒數，迎接新一年到來。

零點零分，魚吻在酒店陽臺單膝下跪，拉起單主的手說“新年快樂”，并將戒指套到她手上。

夜的尾聲，新年伊始，女孩和二次元戀人在現實世界約定終身。

浪漫的背面

約會并非永遠都是浪漫。

穿著cosplay的服裝走在街頭，難免引來路人側目。

某次玄念和單主去餐廳吃飯，需要排隊等位時，服務員注意到玄念非同尋常的打扮。他用不太禮貌的語氣詢問玄念：“你們這是在干啥？”

玄念回答在約會。

隨后服務員笑了，他投以好奇甚至獵奇的目光，說：“你們有沒有什么才藝節目？表演一個，我就不讓你們排隊了?！?/p>

玄念有情緒，但無法做出情緒反饋，考慮到約會正在進行，以及單主的安全，她只能沉默地拉著單主離開。

作為一次委托約會的乙方，委托老師還要面臨許多具體的困難。

魚吻曾因身體不適，在約會途中去了醫院。那一次，她的單主從上海趕到武漢，為了回應單主的誠意，魚吻為當天的約會做了許多詳細的規劃。

然而剛坐上租出車，魚吻就開始暈車，此時她認為問題不大，可以靠吃藥克服。忍耐著頭暈目眩，到了做手工的環節，魚吻的身體發生嚴重反應，在衛生間里吐了出來。

她不得不拿出手機，給單主發消息，歉疚地告知單主，約會已經無法進行。

這不是暈車感第一次找到魚吻。

cosplay的裝扮通常不會帶給人舒適的體驗。為了成為男性角色，每一次委托時，魚吻都要佩戴假發。她需要先將自己的真發束緊盤好，在頭頂形成一個光滑溜圓的形狀，然后再佩戴高溫絲制成的假發。

從盤起頭發的這一刻，直到假發拆下來，魚吻的頭皮將始終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

“會勒得你想吐?！濒~吻說。

坐車時，道路稍有顛簸，頭皮被緊緊扯住的痛感，很容易讓她暈車。而這種暈，幾乎沒有解決辦法，只能靠忍。

忍不住時，魚吻會借口去衛生間，將假發摘下來，松一松盤緊的頭發，片刻后重新戴上。

如果扮演的是古裝男性角色，假發邊緣需要用速干膠水黏合。膠水會讓一部分人過敏或悶痘，這種假發戴上去，約會途中無法隨意摘下來，頭皮連暫時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了。

身體的其他部分，也要經受類似折磨。

二次元男性角色的瞳孔，和現實里人類的瞳孔顏色區別很大。比如陸沉的瞳色是紅色，這種非常規的瞳色，很難在大品牌的店里買到，只能買雜牌。雜牌美瞳材質偏硬，剛戴上就會有強烈的異物感。

而為了隱藏明顯的女性性征，穿上角色服裝前，魚吻會先穿一件束胸衣，帶來的直觀感覺是呼吸困難。

束胸衣外，為了達到男性平均肩寬，還需要穿一層肌肉衣，或者在衣服內側塞入海綿墊肩。

腳上必定是一雙外增高、內增高雙管齊下的鞋子，最極端的情況下，可以讓身高一米六的女生，抬升至身高一米八。魚吻嘗試過在外增高7厘米的鞋內，加墊3厘米的內增高鞋墊。走路的感覺，她形容為“像霸王龍一樣”。

魚吻常穿的增高鞋

帶著這么一身裝備逛街，委托老師的體力要經受巨大挑戰。

魚吻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次約會，持續了11個小時。暴走下來最不適的是腰，往上連接脊椎和頭部，往下連接踩著增高墊的腳，體力消耗已經瀕臨極限，但魚吻沒有說不的權力。

這一單持續了兩天，魚吻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名義上是單主的戀人，實際上作為委托老師，不掃興是最重要的服務原則。

遲到也是堅決不能出現的錯誤，但如果遲到的是單主，委托老師只能在約定地點死等。

魚吻等待過2個小時。因為單主始終堅持“馬上到”，魚吻只能在原地一動不動，所幸后來的約會過程比較順利，沒有給雙方留下不美好的回憶。

另一位粉絲數百萬級別的知名coser，在接受一單私人委托后，苦等單主6個小時。同樣為了不掃興，即使已經超過約定的8個小時，她也沒有收取超時費用。

這次體驗不太美好，委托老師被帶到KTV夜場包廂，在單主及其朋友軟磨硬泡之下，被灌了不少啤酒，肢體接觸也超過她能承受的范圍。

談到cos委托的未來發展，玄念和魚吻的態度略有不同。

魚吻認為，這是一場一時興起的潮流，幾年以后會悄無聲息湮滅。

玄念則覺得，這個行業將長期存在，但需要明確的行業標準，規范甲乙兩方的行為。

金錢交易，但獲得愛

cos委托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第一次委托結束后，玄念發過一條動態，描述她感受到的委托價值：“我作為一個載體，承載她愛人的靈魂，和她進行一場約會。”

花錢約cos委托的女孩，絕對不能定義為厭男。她們有些是單身，有些有男朋友，cos委托也漸漸成為男性送給女朋友的生日禮物。

她們在一場沉浸的虛擬戀愛里，追求的是無條件的偏愛。這種愛不需要你足夠優秀，也不需要你有絕對的美貌，這種愛沒有任何世俗的前置條件，時常讓女孩們沉湎其中難以自拔。

依戀感最強烈的瞬間，是雙方分別的時刻。一次委托真正結束的標志，是委托老師看著單主離開，coser需要維持戀人的姿態，目送心愛的女孩返回她原本的真實世界。

這會讓單主產生極強的戒斷反應，在離別時情緒低落，甚至崩潰大哭。

為了安撫單主，玄念會在離別時緊緊抱住對方，唱一些有安慰效果的歌曲。

約會結束后，玄念不會急于切換身份，她會暫時保留委托角色的頭像，繼續以角色口吻和單主聊天，讓女孩從猛烈的“熱戀-失戀”中脫離出來。

在充滿愛的過程里，唯一讓魚吻覺得尷尬的環節，是結束后隔著手機屏幕算賬。

也許幾分鐘前還在安撫戒斷反應中的單主，以角色口吻說著甜蜜情話。幾分鐘后單主情緒平穩，雙方默契地進入對賬環節。

魚吻會擬一段完整的文字，先表明今天約會很開心，與單主交換感受，再提及交通費和尾款。

如果單主想要享受男友付款的感覺，還會提前支付一筆費用，委托老師在當天消費時，會用這筆預付款結賬。當晚結算時，需要將當天的消費一一截圖發送，計算無誤后多退少補。

突兀的情緒轉換，讓魚吻感到不好意思，她很不適應這樣充滿“生意感”的瞬間。

cos委托是一門生意，有日入上千的，也有玄念和魚吻這樣，花費漫長時間為愛發電的。

2023年，玄念的委托價格處于行業低水準，扣掉她準備的小禮物、約會中購買的小零食，她的定價僅能維持收支平衡的狀態。

雖然在約定俗成的規則里，委托老師不需要準備角色假發等裝備，玄念卻習慣于自己學習假發技巧。

魚吻也很少需要單主郵寄假發，她會自己購買假發，寄給毛娘（從事假發造型工作的人員）做造型，僅手工費就需要兩百元左右。

如果為了賺熱錢、快錢，注定成為不了優秀的委托老師。

在玄念看來，cos委托不是一款時尚單品，是愛與愛的交換。

她會很驕傲地提起一位單主，一位非常聽話的獅子座女孩，因為從小家教嚴格而顯得唯唯諾諾，缺乏自己的主見。玄念會非常熱情地鼓勵她，夸贊她的裙子，夸贊她的樣貌，就連女孩簡單喝了一口水，玄念也會大聲稱贊“好棒”。

后來在幾次漫展上，玄念再度遇見這位單主，“她的狀態一次比一次好?！?/p>

魚吻選擇讓愛的痕跡永久保留，她的手機相冊里有五千多張和單主的相片，這些相片將被轉移到她新買的U盤里，永遠不會被刪除。

一次委托結束后，魚吻收到單主寫來的兩封信，一封給了約會的戀人，一封給了魚吻本人。

約會是二次元戀人和單主之間的愛意溝通，但魚吻相信，愛意也會涌向真實的她。

- End -

作者 | 阿芙；編輯 | 文綺

▼